男子点点头。
“可以说说你的事么,你刚才说,你是被杀的。”
“嗯,被杀的。”
男子依旧平静,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被谁杀的?”
老张拿出了笔,准备记录。
“我都死了十六年了,你觉得,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老张顿了一下,十六年了?
“你就不想报仇么?”老道在旁边说道,“将害你的人,绳之以法!”
男子听了这话,忽然笑了。
这笑,让老张很不舒服;
老张没生气,只是这个笑容,让他很不自在。
他知道这笑容里,意味着什么,在他漫长的刑警生涯中,见过很多次这种笑容。
苍茫,无力,无奈,最后,到麻木。
“说吧。”
老张提醒道。
十六年,算是陈年旧案了,人证物证这类的,可能会“损毁”十分严重,外加十六年前的警方办案条件和现在也是不能比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dna检测,实际上,在这种技术出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很多地方的警察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开始是用不上的。
老张记得最早开始时,局里想做份dna检测,得递送到国外研究所申请去做,一来二去的,黄花菜都凉了,而且代价也大。
时间,能抹除太多太多的痕迹了。
但老张并没有因此失去信心,因为他可以直接“采访”到被害者,这几乎就是警察里的bug,福尔摩斯的分析推理再牛叉,也比不上这种真正意义上的让“死者说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男子耸了耸肩,
继续道:
“当初,我向上举报,各种检举,都是石沉大海,我被困在那里都十六年了,还有什么没看得开的,还有什么没想得开的?”
“头儿,怎么十六年的啊?”饭桌边的刘楚宇小声地问着周泽。
“可能是因为死的地方有些特殊的东西,比如羁绊或者有灵性的东西,或者附近有什么特殊的气场或者建筑物,让他的灵魂一直聚集在那里没有散,也没能投胎吧。”
这相当于,坐了十六年的牢,而且是最恐怖最孤寂的牢。
周泽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子,
他能听出来,
对方并不是真的所谓了,也不是看开了,
而是,
失望到了极点。
老张拿起自己的警帽,对着男子,指了指上头的警徽,
很认真地道:
“既然我穿着这身衣服,我就会对得起这身衣服。
我大概猜出了当初的你可能遭遇了什么不幸,遭遇了…………
但请你相信我,绝大部分的警察,都是好警察,他们都尊重着这份责任和使命。”
“啪啪啪!”
刘楚宇开始鼓掌。
周泽一脚踹在刘楚宇的腿上。
刘楚宇委屈巴巴地低下头。
呜呜~~(┬_┬)
男子很认真地看着老张,
老张也很认真地看着他,
最后,
男子点点头,
道:
“你是个好警察。”
“谢谢,所以…………”
“但我,是来投胎的,而且,我也没钱付给你们,实不相瞒,我家里人可能以为我是失踪了,这十六年来,也没给我烧过钱;
我没钱付给你让你帮我主持公道。”
“钱,算什么东西?”
周泽这时候开口道。
但心里其实是想说,
合着半天,
没钱啊?
还开业大酬宾,
这亏了啊!
但周泽一看老张那严肃郑重的神情,
得了,
没钱就没钱吧,
让政治正确高兴,也值了。
“对的,老板说得对,我们不要钱,请你告诉我,你当初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在这里给你打包票,不管牵扯到什么人,牵扯到什么势力,我都会帮你沉冤得雪,让罪恶得到惩处。”
别人说这话,可能是在装逼。
但老张说这话,
真的是十足的诚意。
如果说上辈子的老张只是不侵犯自己的底线的行事作风的话,
已经死过一次的老张,
已经成了鬼差的老张,
已经变成了罪恶在哪里老子砸锅卖铁不惜一切也要干死你管你他娘的什么背景什么关系有多大的能耐嫩死你个龟孙儿的行事风格。
“坐下来,边吃边说吧。”老许指了指包厢说道。
男子被领进了包厢,
老张坐在他旁边,给他倒酒。
男子一边吃着茶干一边开口道:
“我是陈家村的村会计,十六年前,我举报过我们的村长违法侵占村里的地,还挪用了国家扶贫款项。
我举报给了镇政府,举报给了警察,举报给了当时我能举报的一切机关。”
“然后呢?”老道问道。
“然后,我被村长的弟弟带人晚上在路边拿麻袋闷了,被活埋在了村口那时候正在修建的村牌界碑下头。
埋了,
十六年。”
“唉。”老道叹了口气。
门口,听到讲述内容的刘楚宇有些疑惑地问道:
“埋了十六年,怎么这会儿亡魂能出来了,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而且,还这么巧,不早一天,不晚一天,他早几天出来,地狱之门还没开,可能就直接魂飞魄散了。”
周泽的目光则是看了看屋外,也就是对面的网咖。
刘楚宇顺着视线看过去,
看见了网咖上面老道按照街道办的要求做的电子屏上还在滚动着的字母:
“扫黑除恶,有恶必惩,有黑必打…………”
刘楚宇感慨着:“所以说,正义可能会迟到,却绝不会不来。”
周泽忽然笑了,
刘楚宇也笑了,终于感慨对了,对上点了,妈的,以前在常州时不觉得,现在待在南通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__^*)
周泽转身,
对老道喊道:
“老道啊。”
“啊,老板?”
“明儿在书店门口也做个电子屏,做个大的。”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