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没觉得自己那个举动很干脆很杀伐果断,
那真的只是狗急跳墙,
一个人被逼迫到了一个情绪拐角之后所表现出的疯狂罢了,
莽夫之举,
没啥好吹嘘的。
最终,
奈何桥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自己会不会面临处理,
他不清楚,也不知道。
“我能理解你这种感觉,小时候,我们都是一样的。”王轲将烟灰缸向周泽面前推了推,继续道:“我们起步比同龄人差太多太多,也比同龄人更有危机感,因为我们体验过一无所有的惶恐,所以我们更懂得珍惜的道理。”
周泽看着王轲,没说话。
“你现在,给了我一种仿佛我们还在孤儿院时的感觉。”
“呵呵。”
“是真的,那种无所依靠,对未来的彷徨和迷茫,我在你身上,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
“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了,上辈子,摸爬滚打到三十岁,一场车祸,付之一炬;
这辈子,却发现了更让我难以接受的真相,原来我整个人的存在,也只是一个误会,一个概率,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玩笑。”
“然后呢,你决定怎么办呢?”
王轲伸手摩挲了一把下巴。
老实说,对于王轲来讲,面对各种顾客,他都有恃无恐,他的才学和心理学方面的造诣以及他的经验,能够帮助他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
但面对周泽时,
王轲以前所有的那种自信直接荡然无存了。
毕竟,
学校里可没有一门课专门讲“鬼”的心理学研究。
“你这个问题,太空泛了。”周泽说道。
“那这样吧,明天的你,准备打算怎么办,去做些什么?
比如早上起来,你打算做什么,中午时打算做什么,晚上时打算做什么,这样就具体清晰起来了。”
“早上…………”
周泽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
“早上会坐在书店靠窗的位置,晒晒太阳,再喝喝咖啡。”
“…………”王轲。
抑制住咳嗽的冲动,王轲硬着头皮继续问道:
“那中午呢?吃了饭之后,继续看报纸?”
周泽笑了,摇摇头,道:“当然不是看报纸了,也不喝咖啡了。”
“嗯,那就好。”
王轲长舒一口气,
觉得自己这个发小,
还有得救啊。
“报纸就那么一点版面,中午到下午,换本书看看吧,书店里的书不少,而且也不坐原来的位置了,上午太阳还算舒服,下午的太阳就大了,选一个角落的位置,侧躺着,翻翻书。
兴趣来了,看看一些严肃文学或者一些古代的著作。
觉得乏味了,再找找一些当代换换口味,有时候也觉得这些挺有意思的。
也不喝咖啡了,毕竟咖啡喝太多对心脏也不好,我以前是当医生的,懂这个道理。
换喝茶吧,不过不会喝你这种苦茶,我那里有不少高价买来的好茶叶。”
“…………”王轲。
“晚上嘛,看看有没有生意上门,有生意上门的话就做,没生意的话就到点关门,洗个澡,睡觉。”
王轲看了看面前的烟灰缸,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冲动,
那就是举起这个烟灰缸,给自己这个发小砸他个头破血流!
“这样子的生活,有趣么?”
王轲组织着自己的言辞,继续道:
“或者,这样子的生活,对于你现在所面临的困扰,有帮助么?能改善你的问题和解决你的忧患么?”
周泽摇摇头。
显然不能。
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下掉馅儿饼的好事。
“那你还打算这么做?”王轲循循善诱。
讲真,
他觉得自己好累,真的好累。
“但我的忧患和担心,其实就是以后的我,可能就不能再过这种咸鱼一样的生活了。
我又为什么,
为了保护我的这种生活状态,现在却主动地自己改变这种状态?”
王轲伸手擦了擦额头,
他被周泽这番话给绕晕了。
是的,
周老板挺喜欢这种生活,
一家书屋,一个女仆,一份报纸,一缕阳光,一天一夜,就这样过去,一个月,一年,也这样过去。
他不喜欢破坏这份平静,也不舍得去摧毁这种氛围。
这是他死后感悟出的道理,一种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人生观。
两个男人的谈话,进入了瓶颈。
好在,玄关门被打开了。
小萝莉和自己的母亲回来了。
刚进门,小萝莉就盯着周泽一阵猛看,眼眸深处的愤怒,无比清晰!
他又惹祸了,
他又惹事儿了,
小萝莉很委屈,
为什么自从跟着他之后,自己每天都得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跟着他之后,
小萝莉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格外刺激!
刺激得不要不要的!
王轲的妻子带着孩子回来后就自顾自地上楼了,
对此,
周泽这个客人没有丝毫那种被冷遇的感觉,
恰恰相反,
如果王轲妻子热情地挽留他留下来吃晚饭才是周泽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小蕊啊,去写作业吧。”
王轲示意自己的女儿先离开。
王蕊很是听话地点点头,背着书包也上楼回房间了。
周泽也顺势起身,告辞了。
王轲留下他想再聊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应该给自己这个发小的人生观多注入一些活力,但很显然,这有点对牛弹琴的意思。
走出王轲家,周泽没急着离开,而是在小区花园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道娇小的身影走到周泽身后。
“很生气?”
周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气麻木了。”
小萝莉在周泽身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的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吧?”小萝莉嘲讽道。
她之前和周泽视频时,周泽居然把人灵魂给直接撕碎了!
还说什么领会了她的意思!
“呵呵,记得以前当过语文课代表。”
“那阅读理解真是满分。”小萝莉气呼呼地说道,“你就这样把人杀了,这意味着一旦事发后,就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