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友们有些拘束,也有些为难,年纪最大的工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出门,都没带……”
“之前说好了的,我请兄弟们吃一顿!再提钱就是拿我不当兄弟看,以后天南海北的,指不定哪天就碰到了,到时候还有我求诸位哥哥的时候。”
“好!”
“一句话!”
“等你到我老家来…………”
“来!”
工友们都端着一大碗盖浇饭进了书店,大家都蹲在地上,将碗放在了塑料板凳上痛快地开吃着。
有个工友一边吃还在一边看小说,被旁边的一个工友拿筷子敲了一记头。
“吃了猪油蒙了心的家伙,你要是不小心把书弄脏了,老板还怎么卖钱?”
“也对,先吃饭。”
气氛很热闹,周泽回到自己的柜台后面,已经有些凉了的水饺,他又吃下去了三个,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氛围原因吧,他的恶心感比之前小了许多。
饭毕,
大家伙继续看书。
屋子里,有暖气,又有小说看,很融洽。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点。
年纪最大的工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哥几个,到点了,回吧,咱帮人家把屋子里收拾一下。”
“好嘞!”
五个工友帮周泽把店里上下都打扫了一遍。
“老板,我们走了,谢谢你了今天。”
“客气了。”周泽摆摆手。
他们走了,
不像是昨晚的那个带着柯基的女孩儿,看了会儿书就留下了一张一百块,他们看了一个白天和半个晚上,一块钱也没留下来。
但周泽一点都不计较,也没有丝毫的不满。
伸了个懒腰,周泽打算去喊许清朗把店里的碗筷给收回去,走到面馆时,周泽看见许清朗坐在桌子后看着报纸。
嗯,报纸还是周泽白天送给他的。
许清朗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的确有几分书生气,不愧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怎么看都有气质!
“那边碗筷,你收拾一下。”周泽说道。
“好,这就去。”
许清朗将眼镜放下来,揉了揉眼睛,起身去隔壁收拾碗筷了。
那一大叠报纸最上面,是一份扬子晚报,看日期,是七天前的;
报纸首版封页上是一个大粗黑体新闻:
“居民楼大火,见义勇为感人间”
上周,通城一家人口密集的居民小区突发大火,火情严重。
附近工地上有五个年轻的建筑工人不顾危险跑进去救人,总共救出了二十多个老人女人孩子,但他们在最后一次冲进火场救人之后,
就没能再跑出来。
扬子晚报封面有一张大照片,
这是这五个人的合照,
他们肩并着肩站在一起,比着老土的剪刀手,似乎是刚来工地时住一个工棚后合的影,
一张张青涩却也带着些许沧桑皱纹的面容,
在照片里,
笑得有些拘谨,但也很灿烂。
许清朗走入书店里,
看着面前塑料板凳上放着的五碗盖浇饭,
一口都没动过,饭菜也早就没了热乎气,
每碗饭上,都有一双筷子笔直地倒插在上头。
“哥几个,
吃好,
喝好。”
许清朗喃喃道。
外面,
鞭炮声响起,
通城没禁烟花,一时间,霞彩满天,很是热闹喜庆。
周泽抬起头,看向外面,
低声道:
“过年了啊。”
第十五章 生活要想过得去
爆竹声声辞旧岁,过了零点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烟花爆竹的声响,格外热闹,也分外密集,原本只是稀稀拉拉的动静在此时产生了铺天盖地的架势。
周泽吹了吹指甲,外面的喧嚣,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没有家,虽然现在名义上,是有一个“家”,但他不想回去。
很多人在活着的时候都有过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如果可以重生归来,要如何如何。
激昂文字,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
但真正从地狱回来,你会忽然发现,自己以前的那种追求,那种想法,那种憧憬,就像是上幼儿园时老师问:小朋友们长大后想干什么?
然后小朋友们一起回答:科学家、医生、航天员、军人…………
梦想,总是丰满的。
而现实,谈不上多骨感,但一个人的鸡血,注定是有限的。
有时候,能呼吸,能听见声音,能坐在这里磨一磨洋工,虚度一下光阴,
这或许,才是真的岁月静好。
许清朗今晚依旧睡在店里,周泽听到他关闭店门的声音。
他说他有二十几套房,但周泽清楚,他爹妈就在店里。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今年过年,自然更重要。
屋外,开始下起了雨,点点湿气开始渗透进来,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周泽的手机响了,是自家婆姨的电话。
“喂。”周泽接了电话。
“睡了么?”林医生问道。
周泽觉得这话问得很白痴,
我睡着了谁接你的电话?
难道是死人……哦不,是死鬼么?
不对,好像有什么问题。
周泽身子在椅子上微微后倾,脑海中浮现出林医生拿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叫自己一声:“你这死鬼…………”
第一次感觉,实话实说,缘何能如此得让人目眩神迷。
或许是太无聊了,也可能纯粹是闲,
周泽发现自己现在的思绪有些发散,
想得,有点多。
“没呢。”周泽回答。
“吱呀…………”
林医生推开店门走了进来,她撑着一把红色的伞,下身穿着皮裤,上身是白色的毛衣,头发披散在肩部。
周泽一时忘记放下电话,
这个女人,
的确很美。
尤其是她的气质,总能给你一种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觉,刹那间,刺中男人的内心。
“怕我一个人寂寞冷清?”周泽站起身,给林医生倒了一杯水。
她是这里的女主人,
嗯,
确切的说,徐乐开这家书店的钱,还是她家拿的。
林医生接过水,摇摇头,没说话。
两个人,是夫妻关系,但实际上,却类似于最熟悉的陌生人,处于一种比蓝颜闺蜜更尴尬的位置。